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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读│城市绿化如何成为公共物品?

Hillary Angelo 城读 2022-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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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绿化如何成为公共物品?
绿化是一种在空间上和社会上重塑城市的模式。

Hillary Angelo, 2021. How green became good: urbanized nature and the making of cities and citizens,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Source: https://press.uchicago.edu/ucp/books/book/chicago/H/bo61910401.html


在当前气候变化和生态危机的时代,城市绿化成为一个世界性的政策趋势。正如曼哈顿高线公园、芝加哥606步道、中国众多生态城市项目和埃塞俄比亚植树造林等项目显示的,世界各地的城市为城市绿化投入大量资源,曾经被忽视的城市空间和新的高端开发项目吸引了大量人潮。但是,为什么城市绿化项目如此受欢迎,城市绿化项目带来什么好处?

芝加哥606步道
 
绿化项目改变了城市:塑造了生活、工作和休闲环境、公共和私人空间的组织,并由此改变了社会组织和市民生活。我们要如何解释,为什么纵观历史,横跨世界各地,更绿色的城市是更好的城市已然成为生活常识?
 
在《绿化如何成为公共物品:城市化的自然和城市与市民的再造》一书中,希拉里·安吉洛揭示了城市绿化持久吸引力的起源和意义,长期以来,城市规划者一直认为创造绿化空间可以改善社会。该书以德国鲁尔河谷为例,提出绿化不仅一个物理过程,也是一个社会过程。本书聚焦鲁尔河谷城市历史中创造新绿化空间的三个历史性时刻:19世纪末的工业化的花园城市、20世纪中期的城市美化运动以及21世纪初新自由主义化下的创业型绿色城市。本书回顾了城市社会理想的变迁以及每个历史时期绿化项目如何服务于某个社会项目,被用来改造鲁尔区的城市和市民。作者认为,在这些不同的历史时刻,将自然带入城市生活的冲动是作为针对一系列社会变迁的回应而出现的,其中蕴含了一种持久的信念,绿化空间将使我们成为理想城市中的理想居民。创建城市绿化空间与其说是为了它所带来的好处,不如说是关于我们如何想象社会生活。
 
如何理解城市绿化?
 
本书将城市绿化定义为利用自然的日常能指(signifiers)来解决城市问题的规范性做法。在城市实践中,城市绿化这个总括性术语通常包括表面上的“绿色”的街道景观形式——城市农场、社区花园、行道树、袖珍公园,以及“灰色”的高科技生态干预措施,例如绿色建筑和海岸适应。如果考察城市可持续性和气候适应的形式,绿化似乎本质上是现代的,在另一种意义上,城市可持续性只是绿色城市主义的最新迭代罢了。
 
雷蒙德·威廉姆斯(Raymond Williams)有句名言:自然是英语中最复杂的词汇之一,意味着城市公园与荒野,瘟疫与饥荒,天意与毁灭,力量与资源。在这个意义上,只要有城市,就会有用自然的理想象征形式来改善城市的努力,如公园与绿地,以及驯服自然、保护城市,并改善极端天气、野生动物和各种生态威胁影响的努力。城市绿化的对象、时间和兴趣通常被理解为起源于19世纪的城市工业环境:人们普遍认为植物、树木、小动物,特别是绿色开放空间是对公共物品的有益投资,是关怀城市及市民的重要方式。
 
城市绿化的一个经典例子是19世纪工业大都市纽约的中央公园。因此城市绿化通常被理解为应对诸如贫民窟、高密度和严重公共卫生问题等大型工业城市病的反应。但是这种解释是不足的,并且这种解释反映并再生产了城市研究中长期存在的两个对立面:城市与自然的研究,文化与政治经济研究。
 
本书的目标在于为城市绿化提供一个解释,克服这种研究的两极分化并纳入最新的理论进展。本书的目标是超越绿化是对工业城市的意识形态反应的常识理解中反映的城市/自然和文化/政治经济这两个持续存在的二元对立,通过对绿化的解释,强调城市化作为一种社会过程与绿化作为一种社会实践的关系。本研究强调绿化空间在现代城市生活组织中的中心性,并强调文化或社会想象与结构和物质因素之间的因果关系,以便更好理解今日城市绿化的动态发展和后果。
 
为何选择德国鲁尔区为案例?
 
本书通过对德国鲁尔河谷绿化项目发展历史的研究,对当代城市绿化提出新解释。鲁尔河谷是一个典型的城市工业区,以煤矿和钢铁生产而闻名,甚少有城市绿化研究关注这个地区。由于工业经济的原因,鲁尔区经常被认为是一个没有自然的地区,其自然资源被开采,空气和景观被污染。但事实上,尽管鲁尔地区缺乏驱动绿化发展的典型城市形态、城市问题或城市中产阶级,绿化却贯穿鲁尔的整个城市历史之中。由于多中心的鲁尔区在整个工业化过程中维持低密度,并保留了大量开放空间,先是农田,然后是绿化带,以及最近的休闲绿道和蓝道,鲁尔区从不缺乏自然的能指,例如草地、树木和开放空间。鲁尔区的有趣之处在于,尽管鲁尔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表面上看来都是绿色的,但鲁尔区仍然可以被“绿化”。 
 
二十世纪初,工业大亨为生活在假农业环境中的工人提供花园城市;战后的规划者设计了大型区域公园,以重建城市公共生活;在过去几十年里,这个去工业化地区已经被打造成一个巨大的区域公园,用以展示工业自然(Industrienatur)和工业文化(Industriekultur)。因为150多年来,即使是在这个低密度的城市景观中,不断变化的主体反复使用自然的能指来“改善”这个地区,鲁尔区漫长的城市历史和不寻常的形态使它成为一个适合发展不同城市绿化理论的地方。
 
作者认为,从鲁尔区的绿化历史来看,城市过程,而不是城市形态,将自然的能指变成了社会的“公共物品”,城市化作为一个社会过程,是通过绿化空间改善城市环境行动的可能性条件。具体来说,城市绿化是一种社会实践,是对城市化的自然(urbanized nature)的社会想象所促成,而这种想象本身就是城市化的结果,然后又成为城市化的一个变量。
 
绿化是一种在社会和空间上重塑城市的模式。它也是干预城市建筑环境的一种特别强大的方式,因为尽管具体的项目被嵌入到每个时代的政治经济之中,反映其偏见,但在每个时代,绿化都被绿化的主体和他们的目标受众构建为有利于公共利益的普惠性投资。本研究将建筑环境视为这些绿化决定的档案,目的是聚焦这种关于绿化的观点,即绿化作为道德行动的“语法”,作为城市问题最受欢迎的解决办法。
 
城市绿化的逻辑
 
1. 自然的能指一直被构建为间接的、普惠的和令人向往的公共物品。城市化的自然之所以受到重视,不是因为它能提供营养、阴凉或挡风,而是作为道德情感的容器和充满道德的行动载体。其次,城市化的自然被理解为是普惠的,对所有人都有利,而且是以同样的方式利于所有人。第三,城市化的自然是令人向往的。
 
2. 城市化的自然是对形态的想象,而不是内容的想象。这种社会想象使绿化成为一种表达社会愿望的方式,但其内容和政治是高度可变的。
 
3. 绿化是一种在空间上和社会上重塑城市的模式。绿化是一种重塑城市的模式,而不是对城市生活的逃避,更具体地说,自然的能指被用来反复重构作为一个社会世界的城市,把每个时代不断变化的公共性理想空间化。
 
4. 绿化项目是作为公共物品而被认知和执行的规范性项目。
 
结论
 
本书对现代绿化的起源、传播和政治提出新解释,作为一种社会实践,绿化是社会想象的产物,为我们自以为熟悉的活动提供一个新视角,城市绿化是一种去自然化的当代全球现象。本书将绿化视为一种道德行动的模式,而不是反现代主义的反应或是简单的公共物品提供。
 
作者提出,最好把当代绿化视为历史上绿化的欧美想象的全球传播:正如城市化的自然在19世纪末来到鲁尔一样,今天它已经来到了亚洲和中东。本书认为当代对绿色城市的兴趣,秉承自绿化的城市历史。今天,以可持续发展、生态现代化、气候适应和生活质量的名义进行的城市绿化,既是纽约、伦敦等传统工业城市的发展导向和基层项目的核心,也是欧洲和北美郊区和收缩城市的社区振兴和经济及社会更新举措的核心。在亚洲和中东的世界城市和新型智慧生态城市的建设中,“绿色即是好”的逻辑都在发挥作用。
 
尽管绿化项目有着普惠的雄心壮志,但最终只能部分完成,那么,从绿化项目实施的方式和对象以及最终绿化空间本身反映出的偏见来看,绿化项目将体现出社会现有的不平等和产生绿化项目世界的社会动态,是毫不出奇的。像任何社会项目一样,尽管绿化项目的创造者有着明确意图,但绿化项目总是反映出它们所处的世界,因此我们应该如此去看待绿化项目。
 
例如,纽约中央公园在许多方面依然是一个精英项目:由一个非营利的保护协会管理,部分资金来自富裕居民,代表一个想象中的公众发声,具有比哈林区同类项目更好的资源和维护,并且在设计中依然反映了鲜明的欧美公共空间使用惯例,即便它同时“被用来说明一个抽象的、规范的、被认为存在于过去的公共领域的理想典范”。
 
绿化不仅是家长式欲望的强加;它也是公众所期望的公共物品,即使绿化项目从来没有得到完美执行,也从来没有实现真正的普惠。例如,高线公园之所有深具吸引力,因为它利用了另一个强大的社会想象,即承诺画廊、公共设计以及接触自然等方面的高级文化。但是,直到高线公园设计和建造完成之后很久,项目负责人才开始意识到到高线公园有限的公共用途和高线公园对附近地区催生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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